北史卷二十七 列傳第十五

  屈遵 張蒲 谷渾曾孫楷 公孫表 張濟 李先 賈彝 竇瑾 李訢 韓延之 袁式 毛脩之朱脩之 嚴稜 唐和 寇讚孫雋 酈範子道元 韓秀 堯暄孫雄 柳崇

  屈遵字子度,昌黎徒何人也。博學多才藝。慕容垂以為博陸令。道武南伐,博陵太守申永南奔河外,高陽太守崔宏東走海濱。屬城長吏,率多逃竄,遵獨歸道武。道武素聞其名,拜中書令。中原既平,賜爵下蔡子。卒。

  子須襲爵。除長樂太守,進爵信都侯。卒,贈昌黎公,諡曰恭。

  須長子恒,字長生,沈粹有局量。歷位尚書右僕射,加侍中。以破平涼功,賜爵濟北公。太武委以大政,車駕出征,常居中留鎮。與襄城公盧魯元俱賜甲第。真君四年,墜馬卒。時帝幸陰山,景穆遣使乘傳奏狀。帝甚悼惜之,謂使人曰:「汝等殺朕良臣,何用乘馬?」遂令步歸。贈征西大將軍,諡曰成公。

  子道賜襲爵。道賜善騎射,機辯有辭氣,太武甚器之。位尚書右僕射,加侍中。卒,諡曰哀公。

  子拔襲爵。帝追思其父祖,年十四,以為南部大人。時太武南伐,禽守將胡盛之以付拔,酒醉不覺,盛之逃。太武令斬之。將伏鑕,帝愴然曰:「若鬼有知,長生問其子孫,朕將何以應?」乃赦拔。後獻文以其功臣子,拜營州刺史。

  張蒲字玄則,河內脩武人也。本名謨。父攀,仕慕容垂,位兵部尚書,以清方稱。

  蒲少有父風,仕慕容寶為尚書左丞。道武定中山,寶官司敘用,多降品秩。帝既素聞蒲名,仍拜尚書左丞。明元即位,為內都大官,賜爵泰昌子。參決庶獄,私謁不行。後改為壽張子。太武即位,以蒲清貧,妻子衣食不給,乃以為相州刺史。扶弱抑強,進善黜惡,風化大行。卒於官,吏人痛惜之。蒲在謀臣之列,屢出為將,朝廷論之,常以為稱首。贈平東將軍、廣平公,諡曰文恭。

  子昭襲。以軍功進爵脩武侯,位幽州刺史,以善政見稱。

  谷渾字元沖,昌黎人也。父袞,彎弓三百斤,勇冠一時。仕慕容垂,位廣武將軍。

  渾少有父風,任俠好氣,晚乃折節受經業,〔一〕被服類儒者。道武時,以善隸書為內侍左右。太武時,累遷侍中、儀曹尚書,賜爵濮陽公。渾正直有操行,性不苟合。然愛重舊故,不以富貴驕人。時人以此稱之。在官廉直,為太武所器重,以渾子孫年十五以上,悉補中書學生。卒,諡曰文宣。

  子闡,字崇基,襲爵。位外都大官。卒,諡曰簡公。

  子洪,字元孫,位尚書,賜爵滎陽公。性貪奢,僕妾衣服錦綺。時獻文舅李峻等初至,官給衣服,洪輒截沒。為有司所糾,并窮其前後贓罪,伏法。

  子穎,位太府少卿。卒,贈營州刺史,諡曰貞。

  子士恢,字紹達,位鴻臚少卿,封元城縣侯。太后嬖幸鄭儼,懼紹達間構於帝,因言次,以紹達為州。紹達耽寵,不願出。太后誣其罪,殺之。

  渾曾孫楷。楷有幹局,稍遷奉車都尉。眇一目,性甚嚴忍,前後奉使皆以酷暴為名,時人號曰「瞎武」。〔二〕累遷城門校尉,卒。

  公孫表字玄元,燕郡廣陽人也。為慕容沖尚書郎。慕容垂破長子,從入中山。慕容寶走,乃歸,為博士。初,道武以慕容垂諸子分據勢要,權柄推移,遂至亡滅,表詣闕上韓非書二十卷,道武稱善。明元初,賜爵固安子。河西飢胡劉武反於上黨,〔三〕詔表討之。為胡所敗,帝深銜之。

  泰常七年,宋武帝殂。時議取河南侵地,以奚斤為都督,以表為吳兵將軍、廣州刺史。表既剋滑臺,遂圍武牢。車駕次汲郡。始昌子蘇坦、太史令王亮奏表置軍武牢東,不得形便之地,故令賊不時滅。明元雅好術數,又積前忿,及攻武牢,士卒多傷,乃使人夜就帳中縊殺之。以賊未退,祕而不宣。

  初,表與勃海封愷友善,後為子求愷從女,愷不許,表甚銜之。及封氏為司馬國璠所逮,帝以舊族,欲原之,表證其罪,乃誅封氏。表外和內忌,時人以此薄之。表本與王亮同營署,及其出也,輕侮亮,故及於死。

  第二子軌,字元慶。明元時,為中書郎。出從征討,補諸軍司馬。太武平赫連昌,引諸將帥入其府藏,各令任意取金玉。諸將取之盈懷,軌獨不取。帝把手親探金賜之,謂曰:「卿臨財廉,朕所以增賜者,欲顯廉於眾人。」後兼大鴻臚,持節拜立氐楊玄為南秦王。及境,玄不郊迎,軌數玄無蕃臣禮。玄懼,詣郊受命。使還稱旨,拜尚書,賜爵燕郡公,出為武牢鎮將。初,太武將北征,發驢以運糧,使軌部詣雍州。〔四〕軌令驢主皆加絹一匹,乃與受之。百姓語曰:「驢無強弱,輔脊自壯。」〔五〕眾共嗤之。坐徵還。卒。

  軌既死,帝謂崔浩曰:「吾過上黨,父老皆曰:公孫軌為將,受貨縱賊,使至今餘姦不除,軌之罪也。其初來,單馬執鞭;及去,從車百兩。載物而南,丁零渠帥,乘山罵軌。軌怒,取罵軌者之母,以矛刺其陰而死之,曰:『何以生此逆子!』從下倒劈,分磔四支於山樹上。是忍行不忍之事。軌幸而早死,至今在者,吾必族誅之。」

  軌終得娶封氏,生子叡,字叔文。位儀曹長,賜爵陽平公。時獻文於苑內立殿,敕中祕群官制名。叡奏曰:「臣聞至尊至貴,莫崇於帝王;天人挹損,莫大於謙光。臣愚以為宜曰崇光。」奏可。卒於南部尚書,諡曰宣。

  叡妻,崔浩弟女也。生子良,字遵伯,聰明好學。為尚書左丞,為孝文所知遇。良弟衡,字道津。良推爵讓之,仕至司直。良以別功,賜爵昌平子。子崇基襲。

  軌弟質,字元直,有經義,為中書學生,稍遷博士。太武征涼州,留宜都王穆壽輔景穆。時蠕蠕乘虛犯塞,京師震恐。壽雅信任質,為謀主。質性好卜筮,卜筮者咸云必不來,故不設備。由質,幾敗國。後屢進讜言,超遷尚書。卒,贈廣陽侯,諡曰恭。

  第二子邃,字文慶,位南部尚書,封襄平伯,出為青州刺史。以邃在公遺跡可紀,下詔褒述。卒官。孝文在鄴宮,為之舉哀。時百度唯新,青州佐吏疑為邃服,詔曰:「專古也,理與今違;專今也,太乖曩義。當斟酌兩途,商量得失,人吏之情亦不可苟順也。主簿,近代相承服斬,過葬便除,可如故事。〔六〕自餘無服,大成寥落,可準諸境內之人,為齊衰三月。」子同始襲爵,卒於給事中。

  邃、叡為從父兄弟。叡才器小優,又封氏之甥,〔七〕崔氏之婿;邃母雁門李氏,地望懸隔。鉅鹿太守祖季真多識北方人物,每云:「士大夫當須好婚親。二公孫同堂兄弟耳,吉凶會集,便有士庶之異。」

  張濟字士度,西河人也。父千秋,慕容永驍騎將軍。永滅,來奔。道武善之,拜建節將軍,賜爵成紀侯。

  濟涉獵書傳,清辯善儀容。道武愛之,與公孫表等俱為行人,拜散騎侍郎,襲爵。

  先是,晉雍州刺史楊佺期乞師於常山王遵以禦姚興。帝遣濟為遵從事,即報之。濟自襄陽還,帝問濟江南事。濟曰:「司馬昌明死,子德宗代立,君弱臣強,全無綱紀。佺期問臣:『魏初伐中山,幾十萬眾?』臣答:『四十餘萬。』佺期曰:『魏被甲戎馬,可有幾匹?』臣答:『中軍精騎十餘萬,外軍無數。』佺期曰:『以此討羌,豈不滅也!』又曰:『魏定中山,徙幾戶於北?』臣答:『七萬餘家。』佺期曰:『都何城?』臣答:『都平城。』佺期曰:『有此大眾,何用城為!』又曰:『魏帝欲為久都平城?將移也?』臣答:『非所知也。』佺期聞朝廷不都山東,貌有喜色,曰:『洛城救援,仰恃於魏,若獲保全,當必厚報。如為羌所乘,寧使魏取。』」道武嘉其辭,厚賞其使,許救洛陽。後以累使稱旨,拜勝兵將軍。卒,子多羅襲爵,坐事除。

  李先字容仁,〔八〕中山盧奴人。少好學,善占相術。慕容永迎為謀主,勸永據長子城。仕永,位祕書監。永滅,徙中山。皇始初,先於井陘歸。道武問先曰:「卿何國人?祖父及身悉歷何官?」先曰:「臣本趙郡平棘人。大父重,晉平陽太守、大將軍右司馬。父懋,石季龍樂安太守、左中郎將。臣,苻丕左主客郎,慕容永祕書監、高密侯。」車駕還代,以先為尚書右中兵郎。再遷博士、定州大中正。帝問先:「何者最善,可以益人神智?」先曰:「唯有經書,三皇、五帝政化之典,可以補王者神智。」又問:「朕欲集天下書籍,如何?」對曰:「主之所好,集亦不難。」帝於是班制天下,經籍稍集。

  道武討姚興於柴壁也,〔九〕問計於先。對曰:「兵以正合,戰以奇勝。聞姚興欲屯兵天渡,利其糧道。及其到前,遣奇兵先邀天渡,柴壁左右嚴設伏兵,備其表裏,興欲進不得,住又乏糧。夫高者為敵所棲,深者為敵所囚,兵法所忌,而興居之,可不戰而取。」帝從其計,興果敗歸。

  明元即位,問左右:「舊臣中誰為先帝所親信?」新息公王洛兒曰:「有李先者,為先帝所知。」俄而召先,讀韓子連珠論二十二篇,太公兵法十一事。詔有司曰:「先所知者,皆軍國大事,自今常宿於內。」賜先絹綵及御馬一匹,拜安東將軍、壽春侯,賜隸戶二十二。卒於內都大官,年九十五。詔賜金縷命服一襲,贈定州刺史、中山公,諡曰文懿。子國襲爵。

  國子鳳,中書博士。

  鳳子預,字元凱。太和初,歷祕書令、齊郡王友、征西大將軍長史,帶馮翊太守。府解,罷郡,遂居長安。羨古人飧玉法,乃採訪藍田,躬往攻掘,得若環璧雜器形者,大小百餘。頗有粗黑者,亦篋盛以還。至而觀之,皆光潤可玩。預乃椎七十枚為屑食之,餘多惠人。後預及聞者更求玉於故處,皆無所見。馮翊公源懷弟得其玉,琢為器佩,皆鮮明可寶。預服經年,云有效驗。而世事寢食,皆不禁節,又加好酒損志。及疾篤,謂妻子曰:「吾酒色不絕,自致於死,非藥過也。然吾尸體必當有異,勿速殯,令後人知飧服之妙。」時七月中旬,長安毒熱,預停屍四宿,而體色不變。其妻常氏,以玉珠二枚唅之,口閉,常謂曰:「君自云飧玉有神驗,何不受唅?」言訖,齒啟納珠。因噓其口,都無穢氣。舉斂於棺,堅直不傾委。死時有遺玉屑數升,囊盛納諸棺中。

  先少子皎。天興中,密問先曰:「子孫永為魏臣,將復事他姓邪?」先曰:「國家政化長遠,不可紀極。」皎為寇謙之弟子,遂服氣絕粒數十年,隱於恒山。年九十餘,顏如少童。一旦,沐浴冠帶,家人異之,俄而坐卒。道士咸稱其得尸解仙道。

  皎孫義徽。太和中,以儒學博通,有才華,補清河王懌府記室。牋書表疏,文不加點,清典贍速,當世稱之。又為懌撰輿地圖及顯忠錄。性好老莊,甚嗤釋教。靈太后臨朝,屬有沙門惠憐以咒水飲人,云能愈疾,百姓奔湊,日以千數。義徽白懌,稱其妖妄。因令義徽草奏以諫,太后納其言。元叉惡懌,徙義徽都水使者。俄而懌被害,因棄官隱於大房山。

  少子蘭,以純孝著聞,不受辟召。孝昌中,旌表門閭。

  正光中,文宣王亶嗣位,思義徽雅正惇篤,薦其孫景儒,位至奉車都尉。自皇始至齊受禪,百五十歲。先之所言,有明徵焉。

  景儒子昭徽,博涉稽古,脫略不羈,時人稱其為播郎,因以字行於燕、趙焉。善談論,有宏辯,屬文任氣,不拘常則。志好隱逸,慕葛洪之為人。尋師訪道,不遠千里。遇高尚則傾蓋如舊,見庸識雖王公蔑如。初為道士,中年應詔舉,為高唐尉。大業中,將妻子隱於嵩山,號黃冠子。有文集十卷,為學者所稱。

  賈彝字彥倫,本武威姑臧人也。六世祖敷,魏幽州刺史、廣川都亭侯,子孫因家焉。父為苻堅鉅鹿太守,坐訕謗繫獄。彝年十歲,詣長安訟父獲申。遠近歎之,僉曰:「此子英英,賈誼之後,莫之與京。」

  弱冠,為慕容垂遼西王農記室參軍。道武先聞其名,常遣使者求彝於垂,垂彌增器敬。垂遣其太子寶來寇,大敗於參合,執彝及其從兄代郡太守潤等。道武即位,拜尚書左丞,參預國政。天賜末,彝請詣溫湯療疾,〔一0〕為叛胡所掠,送於姚興。積數年遁歸,又為赫連屈丐所執,拜祕書監,卒。太武平赫連昌,子秀迎其尸柩,葬於代南。

  秀位中庶子,賜爵陽都男,本州大中正。獻文即位,進爵陽都子。〔一一〕時丞相乙渾妻庶姓,而求公主之號,屢言於秀,秀默然。後因公事,就第見渾。渾夫妻同坐,厲色曰:「爾管攝職事,無所不從。我請公主,不應,何意?」秀慷慨大言對曰:「公主之稱,王姬之號,尊寵之極,非庶族所宜。秀寧就死於今朝,不取笑於後日。」渾左右莫不失色,為之震懼,秀神色自若。渾夫妻默然含忿。他日,乃書太醫給事楊惠富臂,作「老奴官慳」字,令以示秀。渾每欲伺隙陷之。會渾伏誅,遂免難。

  時秀與中書令勃海高允俱以儒舊重於時,皆選擬方岳,以詢訪被留,各聽長子出為郡。秀固讓不受,許之。自始及終,歷奉五帝,雖不至大官,常當機要。廉清儉約,不營資產。年七十三,遇疾,詔給醫藥,賜几杖。時朝廷舉動及大事不決,每遣尚書、高平公李敷就第訪決。卒,贈冀州刺史、武邑公,諡曰簡。

  子雋,字異鄰。襲爵,位荊州刺史,依例降爵為伯。先是,上洛置荊州,後改為洛州,在重山,人不知學,雋表置學官。在州五載,清靖寡事,為吏人所安。卒,贈兗州刺史。子叔休襲爵。

  潤曾孫禎,字叔願,學涉經史,居喪以孝聞。太和中,以中書博士副中書侍郎高聰使江左。還,以母老患,輒在家定省,坐免官。後為司徒諮議參軍、通直散騎常侍,加冠軍將軍。卒,贈齊州刺史,

  禎兄子景雋,亦以學識知名,為京兆王愉府外兵參軍。愉起逆於冀州,將授其官,不受,死之。贈河東太守,諡曰貞。

  景雋弟景輿,清峻鯁正,為州主簿,遂栖遲不仕。後葛榮陷冀州,稱疾不拜。景輿每捫膝而言曰:「吾不負汝。」以不拜榮也。

  竇瑾字道瑜,頓丘衛國人,自云漢司空融之後也。高祖成,頓丘太守,因家焉。

  瑾少以文學知名,自中書博士為中書侍郎,賜爵繁陽子。參軍國謀,屢有功,進爵衛國侯,轉四部尚書。初定三秦,人猶去就,拜長安鎮將、毗陵公。在鎮八年,甚著威惠。徵為殿中都官尚書。太武親待之,賞賜甚厚。從征蓋吳,吳平,留瑾鎮長安。還京復為殿中、都官,典左右執法。太武歎曰:「國之良輔,毗陵公之謂矣。」出為冀州刺史,清約沖素,著稱當時。還為內都大官。

  興光初,瑾女婿鬱林公司馬彌陀以選尚臨涇公主,瑾教彌陀辭。託有誹謗咒詛之言,與彌陀同誅,唯少子遵逃匿得免。

  遵善楷篆,北京諸碑及臺殿樓觀宮門題署多遵書。位濮陽太守,多所受納。其子僧演姦通人婦,為部人賈邈告,坐免。後以善書拜庫部令,卒官。

  李訢字元盛,小名真奴,范陽人也。曾祖產,產子績,二世知名於慕容氏。父崇,馮跋吏部尚書、石城太守。車駕至和龍,崇率十餘郡歸降,太武甚禮之,呼曰李公。為北幽州刺史、固安侯。卒,諡曰襄侯。

  訢母賤,為諸兄所輕。崇曰:「此子之生,相者言貴,吾每觀,或未可知。」遂使入都為中書學生。太武幸中書學,見而異之,指謂從者曰:「此小兒終效用於朕之子孫。」因識眄之。帝舅陽平王杜超有女,將許貴戚,帝曰:「李訢後必官達,益人門戶,可以妻之。」遂勸成婚。南人李哲常言訢必當貴達。杜超之死也,帝親哭三日。訢以超女婿,得在喪位出入,帝指謂左右曰:「觀此人舉動,豈不異於眾也?必為朕家幹事臣。」訢聰敏機辯,強記明察。初,李靈為文成博士,詔崔浩選中書學生器業優者為助教。浩舉其弟子箱子與盧度世、李敷三人應之。給事高讜子祐、尚書段霸兒姪等以為浩阿黨其親戚,言於景穆。以浩為不平,聞之於太武。太武意在訢,曰:「云何不取幽州刺史李崇老翁兒?」浩對曰:「前亦言訢合選,但以其先行在外,故不取之。」帝曰:「可待訢還,箱子等罷之。」遂除中書助教、博士,入授文成經。

  文成即位,訢以舊恩親寵,遷儀曹尚書,領中祕書,賜爵扶風公。贈其母孫氏為容城君。帝顧群臣曰:「朕始學之歲,情未能專;既總萬機,溫習靡暇。是故儒道實有闕焉。豈惟予咎,抑亦師傅之不勤。所以爵賞仍隆,蓋不遺舊也。」訢免冠拜謝。出為相州刺史。為政清簡,百姓稱之。訢上疏求於州郡各立學官,使士望之流,衣冠之胄,就而受業。其經藝通明者,上王府。書奏,獻文從之。以訢政為諸州之最,加賜衣服。

  自是遂有驕矜自得之志,受納人財物,商胡珍寶。兵人告言。尚書李敷與訢少長相好,每左右之。或有勸以奏聞,敷不許。獻文聞訢罪狀,檻車徵訢,拷劾抵罪。敷兄弟將見疏斥,有司諷以中旨嫌敷兄弟之意,令訢告列敷等隱罪,可得自全。訢深所不欲,且弗之知也,乃謂其女婿裴攸曰:「吾與李敷,族世雖遠,情如一家。在事既有此勸,昨來引簪自刺,以帶自絞,而不能致絕。且亦不知其事。」攸曰:「何為為他死?敷兄弟事釁可知。有馮闌者,先為敷殺,其家切恨之。但呼闌弟問之,足可知委。」訢從其言。又趙郡范檦具列敷兄弟事狀,有司以聞,敷坐得罪。詔列訢貪冒應死,以糾李敷兄弟,故免。百鞭髡刑,配為冢役。

  訢之廢也,平壽侯張讜見訢,與語,奇之,謂人曰:「此佳士也,終不久屈。」未幾而復為太倉尚書,攝南部事。用范檦陳策計,令千里之外,戶別轉運,詣倉輸之。使所在委滯,停延歲月。百姓競以貨賂,各求在前,於是遠近大為困弊。道路群議曰:「畜聚斂之人,未若盜臣。」訢弟左軍將軍璞謂訢曰:「范檦善能降人以色,假人以辭,未聞德義之言,但有勢利之說。〔一二〕聽其言也甘,察其行也賊,所謂諂諛讒慝,貪冒姦佞。不早絕之,後悔無及。」訢不從,彌信之,腹心事皆以告檦。訢既寵於獻文,參決軍國大議,兼典選舉,權傾內外,百僚莫不曲節以事之。檦以無功起家拜盧奴令。

  獻文崩,訢遷司空,進爵范陽公,出為侍中、鎮南大將軍、開府儀同三司、徐州刺史。范檦知文明太后之忿訢,又知內外疾之,太和元年,希旨告訢外叛。文明太后徵訢至京師,言其叛狀。訢曰:「無之。」引檦證訢。訢言:「爾妄云知我,吾又何言!雖然,爾不顧余之厚德,而忍為此,不仁甚矣。」檦曰:「公德於檦,何若李敷之德於公?公昔忍於敷,檦今敢不忍公乎?」訢慨然曰:「吾不用璞言,自貽伊戚,萬悔於心,何嗟及矣!」遂見誅。

  璞字季直,〔一三〕性惇厚,多識人物。賜爵宜陽侯,太常卿。

  韓延之字顯宗,南陽堵陽人,魏司徒暨之後也。仕晉,位建威將軍、荊州從事,轉平西府錄事參軍。晉將劉裕伐司馬休之,未至江陵,密與延之書招之。延之報書,辭甚激厲,曰:「劉裕足下:海內之人,誰不見足下此心,而復欲欺誑國士!」其不屈如此。事見南史宋本紀。延之以裕父名翹,字顯宗,於是己字顯宗,名子為翹,蓋示不臣劉氏也。後奔姚興。

  泰常二年,與司馬文思等俱入魏。明元以延之為武牢鎮將,賜爵魯陽侯。

  初,延之曾來往柏谷塢,省魯宗之墓,有終焉之志。因謂子孫云:「河洛三代所都,朝廷必有居此者。我死,不勞向北代葬也,即可就此。」子從其言,遂葬宗之墓次。延之後五十餘年而孝文徙都,其孫數家即居於祖墓之北柏谷塢。

  袁式字季祖,陳郡陽夏人,漢司徒滂之後。父深,〔一四〕晉侍中。

  式在南,歷武陵王遵諮議參軍。及劉裕執權,式歸姚興。及姚泓滅,歸魏,為上客,賜爵陽夏子。與司徒崔浩一面,便盡國士之交。時朝儀典章悉出於浩,浩以式博於故事,每所草創,恒顧訪之。性長者,雖羇旅飄泊,而清貧守度,不失士節。時人甚敬重之,皆呼曰袁諮議。至延和二年,衛大將軍、樂安王範為雍州刺史,詔式與中書侍郎高允俱為從事中郎。辭而獲免。

  式沈靖樂道,周覽書傳,至於詁訓倉、雅,偏所留懷。作字釋未就。以太安二年卒,贈豫州刺史,諡肅侯。

  子濟襲父爵,位魏郡太守,政有清稱。加寧遠將軍。及宋王劉昶開府,召為諮議參軍。

  毛脩之字敬文,滎陽陽武人也。世仕晉。劉裕之平關中,留子義真鎮長安,以脩之為司馬。及義真敗,脩之沒統萬。太武平赫連昌,獲之。使領吳兵,以功拜吳兵將軍。脩之能為南人飲食,手自煎調,多所適意。太武親待之,累遷尚書,賜爵南郡公,常在太官主進御膳。

  從討和龍,時諸軍攻城,行宮人少,宋故將朱脩之為雲中鎮將,〔一五〕欲率吳兵為逆,因入和龍,冀浮海南歸。以告脩之,不聽,乃止。是日無脩之,大變幾作。朱脩之遂奔馮弘。〔一六〕脩之又以軍功,遷特進、撫軍大將軍,位次崔浩下。

  浩以其中國舊門,雖不博洽,猶涉獵書傳,與共論說之。次及陳壽三國志,云「有古良史風,其所著述,文義典正,班史以來無及壽者」。脩之曰:「昔在蜀中,聞長老言,壽曾為諸葛亮門下書佐,得撻百下,故其論武侯云:應變非其所長。」浩乃與論曰:「承祚之評亮,乃有故義過美之譽,非挾恨之言。夫亮之相備,英雄奮發之時,君臣相得,魚水為喻。而不能與曹氏爭天下,委棄荊州,退入巴蜀,守窮崎嶇之地,僭號邊夷之間,此策之下者。可以趙佗為偶,而以管、蕭之亞匹,不亦過乎!且亮既據蜀,弗量勢力,嚴威切法,控勒蜀人,欲以邊夷之眾,抗衡上國。出兵隴右,再攻祁山,〔一七〕一攻陳倉,疏遲失會,摧衄而反。後入秦川,更求野戰。魏人知其意,以不戰屈之。智窮勢盡,發病而死。由是言之,豈合古之善將,見可知難乎?」脩之謂浩言為然。後卒於外都大官,諡恭公。

  脩之在南有四子,唯子法仁入魏。文成初,為金部尚書,襲爵,轉殿中尚書。法仁言聲壯大,至於軍旅田狩,唱呼處分,振於山谷。卒,贈征東大將軍、南郡王,諡曰威。

  朱脩之者,仕宋為司徒從事中郎。守滑臺,為安頡所禽。太武善其固守,以宗室女妻之,以為雲中鎮將。後奔馮弘。弘送之江南。

  頡之剋滑,〔一八〕宋陳留太守嚴稜戍倉垣。及山陽公奚斤軍至潁川,稜率文武五百人詣斤降。明元嘉其誠款,賜爵郃陽侯,假荊州刺史。隨駕南討,還為上客。及太武踐阼,以歸化之功,除中山太守,有清廉稱。卒於家。子幼玉襲。稜舊書有傳,今附之云。脩之在宋顯達,事並具南史。

  唐和字幼起,晉昌冥安人也。〔一九〕父繇,以涼土喪亂,推涼武昭王霸于河右。及涼亡,和與兄契攜其甥武昭王孫寶,避難伊吾。招集人眾二千餘家,臣於蠕蠕。蠕蠕以契為伊吾王。

  經二十年,和與契遣使降魏,為蠕蠕所逼,遂擁部至高昌。蠕蠕遣部帥阿若討和,至白力城。和先攻高寧。契與阿若戰沒,和收餘眾,奔前部國。時沮渠安周屯橫截城,和攻拔之,斬安周兄子樹,又剋高寧、白力二城。遣使表狀。太武嘉之,屢賜之璽書。後和與前部王車伊洛破安周。太武使成周公萬度歸討焉耆,〔二0〕詔和與伊洛率所領赴度歸,喻下柳驢以東六城。因共擊波居羅城,拔之。後同征龜茲,度歸令和鎮焉耆。時柳驢戍主乙真伽將叛,和徑入其城,禽斬乙真伽。由是西域剋平,和有力焉。

  正平元年,和詣闕。太武優寵之,待以為上客。文成以和歸誠先朝,封酒泉公。太安中,為濟州刺史,甚有稱績。徵為內都大官。評決獄訟,不加捶楚,察疑獲實者甚多,世以是稱之。卒,贈征西大將軍、太常卿、酒泉王,諡曰宣。

  子欽,字孟真,位陝州刺史。降爵為侯。卒,子景宣襲爵。卒於東郡太守。〔二一〕

  契子玄達,性果毅,有父風。與叔父和歸闕,俱為上客,封晉昌公。獻文時,位華州刺史。太和十六年,降為侯。子崇,字繼祖,襲爵。

  寇讚字奉國,上谷人也,因難徙馮翊萬年。父脩之,字延期,苻堅東萊太守。讚弟謙,有道術,太武敬重之,故追贈脩之安西將軍、秦州刺史、馮翊公。賜命服,諡曰哀公。詔秦、雍二州為立碑墓。又贈脩之母為馮翊夫人,及宗從追贈太守、縣令、侯、子、男者十六人,其臨職者七郡、五縣。

  讚少以清潔知名。身長八尺,姿容嚴嶷,非禮不動。苻堅僕射韋華,州里高達,雖年時有異,恒以風味相待。華為馮翊太守,召為功曹。後除襄邑令。姚泓滅,秦、雍人千餘家推讚為主,歸魏。拜河南郡太守。其後秦、雍人來奔河南、滎陽、河內者,戶至萬數,拜讚南雍州刺史、軹縣侯,於洛陽立雍州之郡縣以撫之。〔二二〕由是流人襁負,自遠而至,參倍於前。進讚爵河南公,加安南將軍,領南蠻校尉,仍刺史。分洛、豫二州之僑郡以益之。雖位高爵重,接待不倦。

  初,讚之未貴,嘗從相者唐文相。文曰:「君額上黑子入幘,位當至方伯,封公。」及其貴也,文以百姓禮拜謁曰:「明公憶疇昔言乎?」讚延文坐曰:〔二三〕「往時卿言杜瓊不得官長,人咸謂不然。及瓊為盩厔令,卿猶言相中不見,而瓊果以暴疾,未拜而終。昔魏舒見主人兒死,自知己必至公。吾恒以卿言瓊之驗,亦復不息此望也。」乃賜文衣服良馬。

  讚在州十七年,甚收公私之譽。年老,求致仕。卒,遺令薄葬,斂以時服。太武悼惜之,諡曰宣穆。子元寶襲爵。

  元寶弟臻,字仙勝。年十二,遭父憂,居喪以孝稱。輕財好士。獻文末,為中川太守。時馮熙為洛州刺史,政號貪虐,仙勝微能附之,甚得其意。後為弘農太守。坐受納,為御史所彈,遂廢,卒於家。

  子祖訓,順陽太守。祖訓弟祖禮。兄弟並孝友敦穆,白首同居。父母亡雖久,猶於平生所處堂宇,備設幃帳几杖,以時節開堂列拜,垂涕陳薦,若宗廟焉。吉凶之事,必先啟告,遠出行反亦如之。

  祖禮,宣武末為河州刺史。在任數年,遇郤鐵匆反,又為城人詣都列其貪狀十六條。會赦免。久之,兼廷尉卿,又兼尚書。畏避勢家,承顏候色,不能有所執據。後蠻反於三鳥,為都督追討,戰歿。贈衛大將軍、七兵尚書、雍州刺史、昌平男。祖禮弟雋。

  雋字祖雋。性寬雅,幼有識量,好學強記。性又廉恕,不以財利為心。家人曾賣物與人,而利得絹一匹。雋於後知之,乃曰:「得財失行,吾所不取。」訪主還之。以選為孝文帝挽郎,除奉朝請。大乘賊起,燕、趙擾亂,雋參護軍事東討,以功授員外散騎侍郎。累遷司空府主簿。時靈太后臨朝,減食祿官十分之一,造永寧佛寺,令雋典之。資費巨萬,主吏不能欺隱。寺成,又極壯麗。靈太后嘉之,除左軍將軍。孝昌中,朝議以國用不足,乃置鹽池都將,秩比上郡。前後居職者多有侵隱,乃以雋為之,仍主簿。

  永安初,華州人史底與司徒楊椿訟田。長史以椿勢貴,皆言椿直,〔二四〕欲以田給椿。雋曰:「史底窮人,楊公橫奪其地,若欲損不足以給有餘,見使雷同,未敢聞命。」遂以地還史底。孝莊帝後知之,嘉雋守正不撓,拜司馬;其附椿者咸責焉。

  二年,出為梁州刺史。人俗荒獷,多為盜賊。雋乃令郡縣為立庠序,勸其耕桑,敦以禮讓。數年之中,風俗頓革。梁遣其將曹琰之鎮魏興,繼日板築。琰之屢擾疆埸,邊人患之。雋遣長史杜林道攻克其城,并禽琰之。琰之即梁大將景宗之季弟也。於是梁人懼焉。屬魏室多故,州又僻遠,梁人知無外援,遂大兵頓魏興,志圖攻取。雋撫厲將士,人思效命。梁人知其得眾心也,弗之敢逼。雋在州清苦,不事產業,其子等並徒步而還,〔二五〕吏人送雋,留連於道,久之乃得出界。

  大統三年,東魏授雋洛州刺史,雋因此乃謀歸闕。五年,將家及親屬四百口入關,拜祕書監。時軍國草創,墳典散逸,雋始選置令史,抄集經籍,四部群書,稍得周備。加鎮東將軍,封西安縣男。〔二六〕十七年,加散騎常侍,遂稱篤疾,不復朝覲。恭帝三年,賜姓若口引氏。孝閔帝踐阼,進爵為子。武成元年,進驃騎大將軍、開府儀同三司。

  雋年齒雖高,而志識未衰,教授子孫,必先典禮。明帝尚儒重德,特欽賞之,數加恩賜,思與相見。雋不得已,乃入朝,帝與同席而坐,顧訪洛陽故事。雋身長八尺,鬚鬢皓然,容止端詳,音韻清朗。帝與之談論,不覺屢為之前膝。及雋辭還,帝親執其手,曰:「公年德俱尊,朕所欽尚。乞言之事,所望於公。宜數相見,以慰虛想。」以御輿令於帝前乘出。顧謂左右曰:「如此事,唯積善者可以致之。何止見重於今,亦將傳之萬古。」時人咸以為榮。卒年八十二。武帝歎惜之,贈本官,加冀定瀛三州諸軍事、冀州刺史,諡曰元。

  雋篤於仁義,期功之中有孤幼者,衣食豐約,並與之同。少為司徒崔光所知,光命其子勵與雋結友。雋每造光,常清談移日。小宗伯盧辯以雋業行俱崇,待以師友之禮,每有閑暇,輒詣雋讌語彌日。恒謂人曰:「不見西安君,煩憂不遣。」其為通人所敬重如此。

  子奉,位至儀同大將軍、順陽郡守、洵州刺史、昌國縣公。

  奉弟顒,少好學,最知名。居喪哀毀。位儀同大將軍,掌朝、布憲、典祀下大夫,〔二七〕小納言,濩澤郡公。

  酈範字世則,范陽涿鹿人也。祖紹,慕容寶濮陽太守,以郡迎降,道武授兗州監軍。父嵩,天水太守。

  範,太武時,給事東宮。文成踐阼,〔二八〕追錄先朝舊勳,賜爵永寧男。以奉禮郎奉遷太武、景穆神主於太廟,進爵為子。為征南大將軍慕容白曜司馬。及定三齊,範多進策,白曜皆用其謀,遂表為青州刺史。進爵為侯,加冠軍將軍。還為尚書右丞。

  後除平東將軍、青州刺史,假范陽公。範前解州還京也,夜夢陰毛拂踝。他日說之。時齊人有占夢者史武進云:「公豪盛於齊下矣。使君臨撫東秦,道光海岱,必當重牧全齊,再祿營丘矣。」範笑答曰:「吾將為卿必驗此夢。」果如言。時鎮將元伊利表範與外賊交通。孝文詔範曰:「鎮將伊利表卿造船市玉,與外賊交通,規陷卿罪,窺覦州任。有司推驗,虛實自顯,有罪者今伏其辜矣。卿其明為算略,勿復懷疑。」還朝,卒京師。諡曰穆。子道元。

  道元字善長。初襲爵永寧侯,例降為伯。御史中尉李彪以道元執法清刻,自太傅掾引為書侍御史。彪為僕射李沖所奏,道元以屬官坐免。景明中,為冀州鎮東府長史。刺史于勁,順皇后父也,西討關中,亦不至州,道元行事三年。為政嚴酷,吏人畏之,姦盜逃于他境。後試守魯陽郡,道元表立黌序,崇勸學教。詔曰:「魯陽本以蠻人,不立大學。今可聽之,以成良守文翁之化。」道元在郡,山蠻伏其威名,不敢為寇。延昌中,為東荊州刺史,威猛為政,如在冀州。蠻人詣闕訟其刻峻,請前刺史寇祖禮。及以遣戍兵七十人送道元還京〔二九〕,二人並坐免官。

  後為河南尹。明帝以沃野、懷朔、薄骨律、武川、撫冥、柔玄、懷荒、禦夷諸鎮並改為州,其郡、縣、戍名,令準古城邑。詔道元持節兼黃門侍郎,馳驛與大都督李崇籌宜置立,裁減去留。會諸鎮叛,不果而還。

  孝昌初,梁遣將攻揚州,刺史元法僧又於彭城反叛。〔三0〕詔道元持節、兼侍中、攝行臺尚書,節度諸軍,依僕射李平故事。梁軍至渦陽,敗退。〔三一〕道元追討,多有斬獲。

  後除御史中尉。道元素有嚴猛之稱,權豪始頗憚之。而不能有所糾正,聲望更損。司州牧、汝南王悅嬖近左右丘念,常與臥起。及選州官,多由於念。念常匿悅第,時還其家,道元密訪知,收念付獄。悅啟靈太后,請全念身,有敕赦之。道元遂盡其命,因以劾悅。

  時雍州刺史蕭寶夤反狀稍露,侍中、城陽王徽素忌道元,因諷朝廷,遣為關右大使。寶夤慮道元圖己,遣其行臺郎中郭子帙圍道元於陰盤驛亭。亭在岡上,常食岡下之井。既被圍,穿井十餘丈不得水。水盡力屈,賊遂踰牆而入。道元與其弟道二子俱被害。道元瞋目叱賊,厲聲而死。寶夤猶遣斂其父子,殯於長安城東。事平,喪還,贈吏部尚書、冀州刺史、安定縣男。

  道元好學,歷覽奇書,撰注水經四十卷,本志十三篇。又為七聘及諸文皆行於世。然兄弟不能篤睦,又多嫌忌,時論薄之。子孝友襲。

  道元第四弟道慎,字善季,涉歷史傳,有幹局。位正平太守,有能名。遷長樂相。卒,贈平州刺史。

  道慎弟道約,字善禮,樸質遲鈍,頗愛琴書。性多造請,好以榮利干謁,乞丐不已,多為人所笑弄。坎壈於世,不免飢寒。晚歷東萊、魯陽二郡太守。為政清靜,吏人安之。

  範弟道峻子惲,字幼和。好學有文才,尤長吏幹。舉秀才,射策高第。歷位尚書外兵郎。行臺長孫承業引為行臺郎。惲頗兼武用,恒以功名自許。每進計於承業,多見納用。以功賞魏昌縣子。惲在軍啟求減身官爵,為父請贈,詔授征虜將軍、安州刺史。

  惲後與唐州刺史崔元珍固守平陽,尒朱榮稱兵赴闕,惲與元珍不從,為榮行臺郎中樊子鵠陷城,被害。所作文章,頗行於世。撰慕容氏書,不成。

  子懷則,司空長流參軍。

  韓秀字白武,〔三二〕昌黎人也。祖宰,慕容雋謁者僕射。父景,〔三三〕皇始初歸魏,拜宣威將軍、騎都尉。

  秀歷位尚書郎,賜爵遂昌子。文成稱秀聰敏清辯,才任喉舌,遂命出納王言,并掌機密。行幸遊獵,隨侍左右。獻文即位,轉給事中,參征南慕容白曜軍事。

  延興中,尚書奏以敦煌一鎮,介遠西北,寇賊路衝,慮或不固,欲移就涼州。群臣會議,僉以為然。秀獨曰:「此蹙國之事,非闢土之宜。愚謂敦煌之立,其來已久,雖鄰強寇,而兵人素習,循常置戍,足以自全。若徙就姑臧,慮人懷異意,或貪留重遷,情不願徙,脫引寇內侵,深為國患。且捨遠就近,遙防有闕。一旦廢罷,是啟戎心,則夷狄交構,互相來往。關右荒擾,烽警不息,邊役煩興,艱難方甚。」乃從秀議。後為平東將軍、青州刺史。卒,子務襲爵。

  務字道世,性端謹,有吏幹。為定州平北長史,頗有受納,為御史中尉李平所劾。付廷尉,會赦免。後除龍驤將軍、郢州刺史。務獻七寶床、象牙席。詔曰:「昔晉武帝焚雉頭裘,朕常嘉之。今務所獻,亦此之流也。奇麗之物,有乖風素,可付其家人。」後以詐表破賊,免官。久之,拜太中大夫,進號左將軍,卒。

  堯暄字辟邪,上黨長子人也。本名鍾葵,後賜名暄。祖僧賴,道武平中山,與趙郡呂含首來歸國。暄聰了,美容貌。為千人軍將。太武以其恭謹,擢為中散。後兼北部尚書。于時始立三長,〔三四〕暄為東道十三州使,更比戶籍,賜獨車一乘,廄馬四匹。暄前後從征及出使檢案三十許度,皆有剋己奉公之稱。賞賜衣服、綵絹、奴婢等物,賜爵平陽伯。及改置百官,授太僕卿,轉大司農。卒於平城,孝文為之舉哀,贈相州刺史。初,暄至徐州,見州城樓觀,嫌其華盛,乃令往往毀徹,由是,後更損落。及孝文幸彭城,聞之,曰:「暄猶可追斬。」

  暄長子洪襲爵。洪子傑,字永壽。元象中,開府儀同三司、樂城縣公。

  洪弟遵,位臨洮太守。卒,諡曰思。

  遵弟榮,位員外散騎侍郎。

  子雄,字休武,少驍果,輕財重氣。位燕州刺史、平城縣伯。隨尒朱兆與齊神武戰,敗於廣阿,率所部據定州歸神武。其從兄傑為兆滄州刺史,亦遣使降。神武以其兄弟俱有誠款,使傑便為行瀛州事。使雄代傑為瀛州刺史,〔三五〕進爵為公。時禁網疏闊,官司相與聚斂。唯雄義然後取,接下以恩,甚為吏人所懷。

  魏孝武帝入關,雄為大都督,隨高昂破賀拔勝於穰城,仍除豫州刺史。元洪威據潁川叛,叛人趙繼宗殺潁川太守邵招,據樂口,北應洪威。雄討之,繼宗敗走。城內因雄之出,據州引西魏。雄復與行臺侯景討平之。

  梁將李洪芝、王當伯襲破平鄉城,雄並禽之。又破梁司州刺史陳慶之,復圍南荊州。東救未至,雄陷其城。〔三六〕梁以元慶和為魏王,侵擾南境,雄大破之於南頓。尋與行臺侯景破梁楚城。豫州人上書,更乞雄為刺史,復行豫州事。

  潁州長史賀若統執刺史田迅,據州降西魏。詔雄與廣州刺史趙育、揚州刺史是寶,隨行臺任祥攻之。西魏將怡鋒敗祥等,育、寶各還,據城降敵。雄收散卒,保大梁。周文帝遣其右丞韋孝寬等攻豫州,雄都督郭丞伯、程多寶降之。〔三七〕執刺史馮邕,并雄家屬及部下妻子數千口,欲送長安。至樂口,雄外兵參軍王恒伽、都督赫連雋等從大梁邀之,斬多寶,收雄家口還大梁。雄別破樂口,禽丞伯,進討縣瓠。復以雄行豫州事。西魏以是寶為揚州刺史,據項城,義州刺史韓顯據南頓。雄一日拔其二城,禽顯及長史丘岳,〔三八〕寶遁走。加驃騎大將軍、儀同三司,仍隨侯景平魯陽,復除豫州刺史。

  雄雖武將,性質寬厚,為政舉其大綱而已。在邊十年,屢有功績。愛人物,多所施與,亦以此稱。興和四年,卒於鄴,贈司徒,諡曰武恭。子師嗣。

  柳崇字僧生,河東解人也。七世祖軌,晉廷尉卿。崇方雅有器量,身長八尺,美鬚明目,兼有學行。舉秀才,射策高第。解褐太尉主簿,轉尚書右外兵郎中。于時河東、河北二郡爭境。其間有鹽池之饒,虞阪之便,守宰百姓皆恐外割,公私朋競,紛囂臺府。孝文乃遣崇檢斷,上下息訟。屬荊、郢新附,南寇窺擾,又詔崇持節與州郡經略,加慰喻。還,遷太子洗馬、本郡中正。

  累遷河中太守。〔三九〕崇初屆郡,郡人張明失馬,疑執十餘人。崇見之,不問賊事,人別借以溫顏,更問其親老存不,農業多少,而微察其辭色。即獲真賊呂穆等二人,餘皆放遣。郡中畏服,境內怗然。卒於官,贈岐州刺史,諡曰穆。崇所製文章,寇亂遺失。

  長子慶和,性沉靜,不競於時。位給事中、本郡中正,卒。

  慶和弟楷,字士則。身長八尺,善草書,頗涉文史。位撫軍司馬。

  論曰:屈遵學藝知機。恒乃局量受委。張蒲、谷渾,文武為用,人世仍顯,不亦善乎?公孫表初則一介見知,終以輕薄致戾。軌始受探金之賞,末陷財利之嫌,鮮克有終,固不虛也。張濟使於四方,有延譽之美。李先學術嘉謀,荷遇三世。賈彝早播時譽。秀則不畏強禦。竇瑾、李訢,時曰良幹。瑾以片言疑似,訢以夙故猜嫌,而嬰合門之戮,良可悲也。韓延之忠於所事,有國士之烈。袁式取遇崔公,以博雅而重。脩之晚著誠款。唐和萬里慕義。寇讚誠信見嘉。酈範智器而達。道元遭命,有銜鬚之風。韓秀議邊,得馭遠之算。堯暄聰察致位,禮加存沒。柳崇素業有資,器行仍世。盛矣乎!

  校勘記

  〔一〕 晚乃折節受經業 諸本「受」作「授」,據魏書卷三三谷渾傳改。

  〔二〕 時人號曰瞎武 魏書卷八九(補)谷楷傳「武」作「虎」。北史避唐諱改。

  〔三〕 河西飢胡劉武反於上黨 魏書卷三三公孫表傳「武」作「虎」,北史避唐諱改。

  〔四〕 使軌部詣雍州 諸本「詣」訛「調」,據魏書改。

  〔五〕 輔脊自壯 御覽卷九0一作「負絹自壯」。

  〔六〕 主簿近代相承服斬過葬便除可如故事 諸本「簿」下有「云」字,「便」下無「除」字,「故」下無「事」字。李慈銘云:「『云』字衍,當有『除』字、『事』字,俱當依魏書卷三三改正。」按李說是,今據刪補。

  〔七〕 又封氏之甥 諸本「甥」作「男」。李慈銘云:「『男』字,魏書作『生』,古『甥』字也。此作『甥』,遂誤為『男』。」按李說是,通志卷一四七公孫表傳正作「甥」,今據改。

  〔八〕 李先字容仁 張森楷云:「魏書卷三三李先傳云『本字犯高祖廟諱』,則是字『宏仁』也。」按張說是,「容」「宏」形似致訛。

  〔九〕 道武討姚興於柴壁也 諸本「道武」作「太武」,魏書作「太祖」。按「太祖」指拓拔珪,珪圍姚平於柴壁,姚興來救,事見本書卷一道武紀。北史例稱珪為「道武」,今據改。

  〔一0〕彝請詣溫湯療疾 各本「湯」訛「陽」,據宋本及魏書卷三三、通志卷一四七賈彝傳改。

  〔一一〕獻文即位進爵陽都子 按魏書云:「高宗以秀東宮舊臣,進爵陽都子。」則此「獻文」當作「文成」。

  〔一二〕但有勢利之說 諸本「勢」訛「世」,據魏書卷四六、通志卷一四七李訢傳改。

  〔一三〕璞字季直 魏書「直」作「真」,與「璞」字義相關聯,疑是。

  〔一四〕父深 魏書卷三八袁式傳「深」作「淵」,北史避唐諱改。

  〔一五〕宋故將朱脩之為雲中鎮將 諸本「鎮將」作「將軍」,魏書卷四三、通志卷一三一毛脩之傳作「鎮將」。按下文附朱脩之事跡亦作「鎮將」,今據改。

  〔一六〕朱脩之遂奔馮弘 諸本無「朱」字,與毛脩之混。據魏書補。

  〔一七〕再攻祁山 諸本「祁」訛「岐」,據魏書、通志改。諸葛亮攻祁山,見三國志卷三五諸葛亮傳。

  〔一八〕頡之剋滑 魏書卷四三嚴稜傳無。按安頡剋滑臺與奚斤下潁川,非同時事。北史誤。

  〔一九〕唐和字幼起晉昌冥安人也 「幼」,魏書卷四三唐和傳作「稚」,北史避唐諱改。「晉昌」,諸本訛「晉西」,據魏書改。晉昌郡,晉惠帝元康五年分敦煌、酒泉置,所屬有冥安縣。見晉書卷一四地理志涼州。又「冥」各本及魏書並作「宜」。獨百衲本作「冥」。按冥安漢縣,兩漢志都屬敦煌郡。各本及魏書誤,今從百衲本。

  〔二0〕太武使成周公萬度歸討焉耆 諸本脫「成」字,據魏書及通志卷一四七唐和傳補。成周公萬度歸見本書卷九七鄯善、焉耆等傳。

  〔二一〕卒於東郡太守 諸本「郡」訛作「都」,據魏書、通志改。北魏時無東都。東都亦不得有太守。

  〔二二〕於洛陽立雍州之郡縣以撫之 諸本脫「州」字,據魏書卷四二寇讚傳補。

  〔二三〕讚延文坐曰 諸本脫「讚」字,據通志補。

  〔二四〕長史以椿勢貴皆言椿直 周書卷三七寇雋傳「長史」下有「以下」二字。按無此二字則「皆」字無所指,疑此脫。

  〔二五〕其子等並徒步而還 周書及通志卷一五七寇雋傳,「其」上有「秩滿」二字,疑此脫。

  〔二六〕封西安縣男 諸本「西安」作「安西」,周書、通志作「西安」。按墓誌集釋寇奉叔墓誌圖版三六二稱雋為「西安元公」。又下文「不見西安君,煩憂不遣」。今據乙。

  〔二七〕掌朝布憲典祀下大夫 諸本「憲」下衍「為」字,據周書刪。掌朝、布憲、典祀並北周官名,見通典卷三九。

  〔二八〕文成踐阼 諸本「文成」作「太武」,魏書卷四二酈範傳作「高宗」。按上云「太武時給事東宮」,東宮指景穆太子,即文成之父,故下云「追錄先朝舊勳」。作「太武」誤,今據魏書改作「文成」(即高宗)。

  〔二九〕及以遣戍兵七十人送道元還京 按魏書卷四二寇讚傳,謂寇祖禮坐遣戍兵送道元,免官。則此「及」字當是「乃」字之訛。

  〔三0〕梁遣將攻揚州刺史元法僧又於彭城反叛 諸本脫「攻」字,據通志卷一七一酈道元傳補。又元法僧叛魏前是徐州刺史,此「刺史」上當脫「徐州」二字。

  〔三一〕梁軍至渦陽敗退 諸本脫「梁」字,據通志補。

  〔三二〕韓秀字白武 魏書卷四二韓秀傳「武」作「虎」,北史避唐諱改。

  〔三三〕父景 魏書「景」作「昞」,北史避唐諱改。

  〔三四〕太武以其恭謹擢為中散後兼北部尚書于時始立三長 魏書卷四二堯暄傳「太武」作「高宗」,又云:「除太尉中給事,兼北部曹事,後轉南部。太和中遷南部尚書,于時始立三長。」按此「太武」當作「文成」(即高宗)。又「北部」下疑有脫文,否則似太武時即已立三長,誤。

  〔三五〕使傑便為行瀛州事使雄代傑為瀛州刺史 按北齊書卷二0堯雄傳作:「便留傑行瀛州事。尋以為車騎大將軍、瀛州刺史,以代傑。」此在「事」下「使」上當脫「尋」字。

  〔三六〕又破梁司州刺史陳慶之復圍南荊州東救未至雄陷其城 按北齊書云:「梁司州刺史陳慶之復率眾逼州城(指豫州),雄出與戰,所向披靡,身被二創,壯氣益厲。慶之敗,棄輜重走。後慶之復圍南荊州。雄曰:『白苟堆,梁之北面重鎮,因其空虛,攻之必剋。彼若聞難,荊圍自解。此所謂機不可失也。』遂率眾攻之。慶之果棄荊州來,未至,雄陷其城。」則圍南荊州的是陳慶之,非堯雄。堯雄攻陷的是白苟堆,非南荊州。據魏書卷九八蕭衍傳稱:「天平三年五月,豫州刺史堯雄攻衍白苟堆,剋之。」則北齊書是。北史刪改失原意。

  〔三七〕雄都督郭丞伯程多寶降之 諸本無「郭丞伯」,北齊書有。按無此三字則下文「禽丞伯」無所承,今據補。

  〔三八〕禽顯及長史丘岳 諸本脫「丘」字,據北齊書補。丘岳見魏書卷一二孝靜紀元象元年二月。

  〔三九〕累遷河中太守 魏書卷四五柳崇傳「中」作「北」。按時無「河中郡」,疑當從魏書作「河北」。